第四十八章

    横须贺名樰的反应很剧烈，那晚后她对穆舟的态度急转直下，穆舟知道她在介意那个意外。她轻声叹息，自己是享受那个吻的，像在她受伤的脸颊上贴了个可爱的OK绷。但名樰似乎不开心，她也许是不坦诚。
    毕竟还是小孩，也难怪。
    这天温蒂主动提出来，要带穆舟去个地方，教她点防身技巧，否则她那点菜鸡枪法，实在派不上用场。
    路上一切正常，直到温蒂叫穆舟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。
    坐了那么久的车，穆舟都没发现里面放着两把冲锋枪。好家伙，还是镀银的，刻着花体字，精美程度让穆舟看见了都想收藏。
    这一刻温蒂在穆舟心中的形象突然变得高大伟岸，仔细想想，一个穿着修女袍，常年和死人打交道，混迹黑帮，身手了得，抽烟喝酒开灵车的女人，真他妈的屌爆了！！
    车子穿过一团黑色浓烟，穆舟被呛得眼泪直流，赶紧关上窗户，那味道很刺鼻，像是橡胶轮胎和机油混在一起焚烧的味道。
    她们从主干道驶入一条小路，这条路跟没干过似的，砂土和泥水混在一块，粘在车胎上，车碾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轮胎印。
    夜色下，透过浓烟，能隐约看到前方有座山，车子开近了，穆舟才看到，那是钢铁和垃圾堆成的山。
    “这里是龙山区的边境，是那些卖器官的家伙的地盘，看那边的垃圾堆。”温蒂扬了扬下巴，示意穆舟看过去，那儿的垃圾堆上亮着光，能模糊地看到，有城寨一样的建筑。
    “有灯光，你是说，他们霸占了这里，在这里干活儿？”穆舟伸长了脖子，极目远眺。
    “不，他们住在这儿。他们在垃圾堆上建了个城市。”
    “那我们在这游荡会不会有些危险？我刚植入了新东西，别被他们盯上了。”穆舟鸡贼地看了温蒂一眼，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。
    “他们只在这一块活动，我们要到的，是另一边，没人的地方。这片垃圾堆，你知道有多大吗？”
    黑烟消散后，穆舟才又打开车窗，“有多大？”她问温蒂，她猜测，最多也就几个高尔夫球场那么大。石英城的垃圾场就很小。
    “这里有一半仙人掌市那么大。”
    “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好，怎么开始享受起来了，亲爱的。”
    柏莎的鞋跟锋利，踩在地上时，房间里发出有节奏的回响，她是慢条斯理地走进这个房间的。光线昏暗，香氛诱人，那张宽大的圆床上，坐了好几个人。
    彭其铭坐在中间，身着浴袍，如同刚加冕过的暴君。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年轻的女人，确切的说，是两个赤裸的仿生人。
    她们虽有着人类的漂亮脸蛋，但刻意保留了许多机械特征。她们没有大脑，处理器藏在那张脸蛋儿后面。两人的下颌都是金属，往下，链接到脖子，再是胸部，手也是金属结构，说不清是刻意为之，还是说她们根本就是半成品。
    然而到了肋骨之下，又安装了最逼真的仿人类皮肤。冰凉坚硬的上半身，和散发着肉欲的下半身，对比相当强烈。
    见到柏莎来了，两个仿生人识趣地走开。
    床单上还残留着一些湿痕，反着油光，柏莎嫌恶地瞥一眼，又立刻收回了目光，笑盈盈地走向了彭其铭，身肢柔软，靠在了他的腿上。
    “你还没让我听见想要的，我已经忍不住了，Sweety。”她媚眼如丝，手指勾住彭其铭的内裤边，轻轻一拉，就把那遮挡物褪去一半。
    “再等等，宝贝。她就在仙人掌市，我的人已经掌握了她的行踪。我亲自把她送到你手里，如何？”他的手先是握住了柏莎的腰，接着挪动指节，顺势摸上了柏莎的腿。
    “嗯？你知道我不喜欢等。”柏莎伸手过去，捏住了他的胯下之物，那一处并非是海绵体和皮肉的组合，而是金属支撑起来的，有个狰狞的外表。
    手上传来滑腻之感，冰冰凉凉，是润滑油，柏莎啧了一声。
    “一周后再看不到她人，我就要悬赏她了。”借着穆棠的身份，宣称穆舟失踪，发布寻人公告，悬赏八十万，全城的人都会注意到，这是一个相当高效的办法。
    “急什么，”彭其铭抬手，勾起了柏莎的下巴，“我们的产品即将上市，别让她的风头盖过产品，这可是我们的心血，宝贝。我保证，你不会等太久。”他从他的老脸上，挤出一个阴冷的笑容。
    柏莎懒得听这些，起身从桌上拿了条餐巾，重重地擦过双手后，就离开了。
    穆舟在垃圾场里一块空旷的地方，练起了射击，用的温蒂的枪。她没想到温蒂的枪后坐力那么大，震得她肩膀疼。
    直到她能射中五十米外的一台微波炉，温蒂才让她停下。
    “今天就练到这儿。上来坐坐？”温蒂说完，没几秒钟，就跃上了一旁垃圾堆的顶端，坐在了一节横着的车顶上。穆舟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上去的，只觉她身轻如燕，很难想象没有义体的辅助，她却能把身体开发到这种程度。
    正好，是时候发挥这双腿真正的实力了。顶端离地面还是有些落差，穆舟心里没底，但还是铆足了劲往上跳，她惊讶地发现，这一蹦，有个一米多高，甚至有个滞空的时间，就像短暂摆脱了地心引力。
    这下她来了信心，抓紧往上爬，一下踩着生锈的旧冰箱，一下踩着报废的变压器，她离顶端很近了。只不过她的身体素质还配不上这双腿，蹦跶几下后，她的心跳开始加速，眼看就差一步，她忽然脱力，脚底一滑，慌乱中抓住了缝隙里的垃圾。
    “靠！差点摔死，”她站稳了，最后再跳了一次，才登顶，坐在了温蒂旁边，“诶，等等，这好像是个大家伙，战斗外骨骼。”
    穆舟给温蒂指了指刚才自己抓住的东西，那是一条残缺的机械手臂，漆早就掉光了，锈迹斑斑，失去了往日战场上的光辉。
    “看样子是的，已经在这里躺了很多年。”
    “那群卖器官的怎么不打这种外骨骼的主意？这种只有军方有使用权限吧。”
    “这是很旧的型号，2018年以前的。有了义体，外骨骼对普通人来说，没什么作用，自然也没有市场，最多拆些零件下来。”
    温蒂把随身的龙舌兰丢给穆舟，两人静静坐着，看着远处的仙人掌市。风里夹杂铁锈味，电子垃圾堆成一座又一座山，也像沙丘，仙人掌市是沙漠里的落日。沙砾会随风消散，余晖永远不会散去。